第490章 小淫贼行凶作恶·大校场演阵排兵

        文君新寡的万氏连日来可谓厄运不断,诸事不顺,丈夫纳妾之日死于非命,凶手偏还出自自家宅邸,丧事还没办完她又在亡夫灵前被男人摆着花样干得阴牝红肿,灌了好一肚子精水,还为之倒搭了一百万两银子,府中所积,几可谓一扫而空。

        这还不说,赵经一死府中人心生变,有个平日得他疼爱的小妾卷了细软与府内家仆私奔,幸得万氏家法森严,门户守得严谨,人和财物都未及逃出去就被发现,不过这事却给万氏提了个醒,这帮狐媚子正是年轻骨嫩春心荡漾的年岁,府里没了当家男人,日子短了还好说,久而久之一个个按捺不住定然会作起妖来,与其等着她们败坏门风,不如趁早打发了以绝后患。

        万氏也是个雷厉风行想干就干的性子,赵经一出殡,她就着手料理起他那些姬妾来,往常与她相善的还给些银子遣散,那些仗着那死鬼宠爱平日对她这大妇不恭不敬的,万氏心中早给她们记了一笔小账,随着性子任意发卖,管她磕头泣血,哭声震天,万氏都不为所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处置了赵经那帮子姬妾,万氏又开始清理府中下人,一来是主子少了,不必要那么多人伺候,她也可以省些日常开销,再则府中人那夜表现也着实让他窝火,一帮巡街的校尉将他们吓得如鹌鹑似的,连做做护主的样子都不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养着他们这帮废物除了浪费粮食,还指望有个甚用!

        头一个倒霉的就是赵府管事,这倒霉蛋才从诏狱中放出来就失了业,万氏恼恨他将家中底细卖个干净,撵出府前还赏了他一顿板子,其余家丁护院,辞的辞,赶的赶,三两日就散去了大半,偌大的宅邸顿时空荡了许多。

        夜渐深,万氏秉烛盘点着府中账目,少了许多张吃饭的嘴,再将京中这间大宅子卖掉,凭着残存的积蓄和家乡置办的田产,也足够她锦衣玉食地安享余生了。

        万氏心头稍稍松了口气,听得谯楼鼓声打了三通,身子也觉困倦,掩唇打了个哈欠,唤来外间丫鬟铺床叠被,她也起身宽衣就寝。

        不知过了多久,万氏正自半梦半醒之间,蓦一擡眼,只见帐外直挺挺立着一个人影,顿时吓了她一跳,只当是上夜的丫鬟,不由恼道:“死丫头,你想吓死我么?!”

        “没错,你那丫头确实该死。”声音戏谑,竟是一陌生男子。

        万氏惊坐而起,颤声问道:“你是哪个?”

        帐子倏地分开,一个人倒了进来,万氏吓得向后猛地一缩,那人却没什么动静,待仔细观瞧,发现倒进来的竟然是她屋外值守的丫鬟,只见她衣衫不整,脸色铁青,面上无一丝生气,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万氏惊声尖叫,三魂七魄飞了大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只求这是一场噩梦,待得天明梦醒时分,一切自会烟消云散。

        可惜事与愿违,蒙头的锦被被一把扯了去,一个男人冷冰冰道:“不想死的,就给大爷我把嘴闭上!”

        万氏惊恐万分地捂住嘴,不敢再吭声。

        蜡烛点燃,映照出一个男子的面容,年纪约三十来岁,白面无须,两腮干瘪,一双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里精光四射。

        “这么个大宅子,也没几个守夜的,却省了爷们不少事情,”男子冷笑几声,将烛火伸进帐内,上下照了一番抖若筛糠的万氏,满意地点点头:“你便是这厢内当家的?”

        “是……妾身是,敢问好汉爷有什么吩咐?”万氏哆哆嗦嗦回道,心中肠子都悔青了,早知贼人接二连三地上门,何苦要急着将府内护院辞去。

        “问你几句话,爷有一个相与唤作崔百里的,可是在你府上做护院?”那人站在床前问道。

        万氏战战兢兢地点头,“正是。”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与我府上人无关。”万氏急声道,听闻事又因崔百里而起,心中已将赵经那死鬼埋怨个千万遍,要不是你突发奇想收留个大盗进门,怎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此时就算赵经死而复生,万氏恐也会用一碗药汤送他归西。

        “有关无关爷们心里自有分晓,你且将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上一遍,警告你别用衙门里那套蒙人的说辞敷衍,不然有你的好看!”汉子目露凶光,神情狰狞。

        万氏只想快些将这瘟神送走,忙不迭将纳妾那夜发生的变故说了一通,其实说起来莫道是崔百里,便是她家官人赵经如何毙命她也是一头雾水,那男子如何从她嘴里能得到什么实情。

        难不成真是老崔犯案失了手?

        男子听了万氏期期艾艾地一通描述,摸着下巴犯起了嘀咕,不对啊,听梁神仙言说,老崔才费心思从他那里求了颗“先天朱丹”讨好这姓赵的,怎会突然就起了杀心呢?

        男子百思不得其解,思量着这事关键还是要着落到屋内那三人身上,锦衣卫的霉头是不能轻易去触的,就从那两个小娘们身上打主意吧,刚好这事门里人也都拿手,不过在办正事之前……

        万氏惊惧交加,一直观望着男人神色,突然见他一双豆眼开始色眯眯地在自己身上巡睃,不由心惊胆战,连着往床内又缩了缩。

        “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的,有眼力见儿,知道给爷主动腾地方,别急,大爷马上就上来。”汉子淫笑道。

        “不,好汉,求求您放了我,妾身可以……哦,可以给您银子!”万氏为免失身,打算用钱收买。

        “呵呵,银子是好东西,大爷喜欢,可大爷更喜欢你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汉子一脸淫邪笑容,将蜡烛放在床旁高几上,钻进帐子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撕扯万氏衣服。

        万氏极力反抗,哪里拗得过身强力壮的男子,转眼间寝衣便被撕破多处,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那汉子一见眼珠都红了,不耐烦地狠抽了万氏一个耳光。

        “给脸不要的贱货,识相的好好伺候大爷,还能给你留条生路,不然……”汉子一把将那丫鬟尸身扯过,狰狞道:“这小贱人就是你的下场!”

        眼瞅着丫鬟冰冷尸体,万氏震慑得不敢动弹,男人趁机撕开她的中衣,一把将内里裹胸扯下,一对雪白玉兔蹦跳而出。

        男子呼吸一窒,张着大手就抓了上去,万氏只觉胸口一痛,急忙环臂护住胸前。

        那男人擡手又是一记耳光,打得万氏眼冒金星,直直摔倒床头,男人毫无怜香惜玉之意,托着雪白酥乳狠狠掐了一把,变了形的一大片肥嫩白肉从虎口中挤出,疼得万氏娇躯乱颤,手臂本能再度擡起,却只擡起一半,就不敢再动,无奈认命地软垂了下去。

        男人在滑如凝脂的玉峰上狠狠揉捏了一通,转而又撕万氏下裳,万氏眼中含泪,低低啜泣,任由男人施为。

        几声裂帛声响,月白色的下裳也被撕成几条碎布,万氏如白羊般躺在床上,只是默默流泪不敢言声。

        不愧是官家太太,保养得细皮白肉的,要不是老崔这档子事,老子平时还真难遇见这等货色,嘿嘿,死得好,死得好啊,汉子心中得意,顺着万氏光溜溜的大腿向上摸去,咦?

        指尖忽然触到一团热乎乎鼓囊囊的东西,低头细看,原来万氏下体处还裹着一条骑马汗巾,潮乎乎的,哈,莫非这娘们被吓尿了,当即一把扯掉……

        “呸呸呸!”汉子将那团东西丢得老远,如被蛇咬地连着甩手,直呼“倒霉”。

        “好汉,奴家身子不方便,求您放过我吧!!”万氏庆幸这月红信来得正是时候。

        “开门见红,爷为什么要放了你?”汉子将手在衾褥上蹭了蹭,奸笑着道。

        “这……奴家身子不净,怕冲撞了大爷……”万氏泪眼婆娑,苦苦哀求。

        “爷们不在乎,再说了前面这个洞不干净,不还有后面么,你孟大爷”无孔不入“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汉子嘿嘿淫笑,说不出的猥琐下流。

        “后面?”万氏先自一怔,随即醒悟,玉手急忙掩住臀后,面露惊惶道:“不行,那里绝不行!”

        万氏少经闺训,很难想象那污秽之处如何能被阳物插入,螓首连摇,目光中满是乞怜。

        “他娘的,行不行是老子说的算,哪里轮到你多口!”那姓孟的汉子骂骂咧咧,开始松解自身衣物。

        “别脱了,你那厌物没人稀罕瞧。”

        背后突然响起的人声吓得孟姓汉子一个激灵,蓦转回身凝神戒备,厉声喝道:“谁?”

        房间东南角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个声音慢条斯理道:“”无孔不入“孟浪,彩蝶门中也算排的上号的人物,竟然连有月信的女子也不放过,不怕堕了你们宁门主的威风么?”

        孟浪此时已恢复镇静,挑着嘴角笑道:“既然晓得孟某名号,想来也是道上的朋友,按照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孟某也不是小气人,能搜到的财物随你去取,就是这娘们……”

        孟浪回头往帐内看了一眼,嗤笑道:“一起还是轮着上,悉听君便。”

        房内又平添出一个男人,万氏本就心悬不定,一听孟浪之言,更吓得花容失色,床上偏又无处可逃,只得掩着锦被缩到一角,祈求上苍新来的歹人不好女色,放她一马。

        “足下倒是大方,可惜,本官的身份不好与你谈这笔生意。”随着几声冷笑,一个挺拔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看清对方身上服饰,孟浪瞳孔猛地一缩,脱口叫道:“锦衣卫?!”

        “有见识。”来人赞了一句,垂目珍惜地抚摸着身上飞鱼服,掸了掸肩头,擡头朗声道:“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官齐佐,奉卫帅丁大人之命,恭候多时。”

        “大人救命!”峰回路转,万氏急声求救。

        “找死。”孟浪眼中寒芒一闪,翻掌向万氏拍去。

        “狂徒大胆!”齐佐不想孟浪此时还敢暴起伤人,飞身而上,绣春刀横空挥出,攻敌必救。

        孟浪这一招本是声东击西,待齐佐上前,立即贴地一滚,闪至窗前,合身撞破窗棂,逃了出去。

        “该死!”齐佐不想一时大意,竟让鱼儿漏网,扭身便要去追。

        “大人,奴家这里……”万氏惊魂未定,生怕歹人去而复返,有意留住齐佐守护。

        “你自唤府中下人护着,我去拿贼。”齐佐撂下一句话便飞身跃出,单留下失魂落魄的万氏,贴着床头抽泣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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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淫贼,孟浪自有一身不错的轻身功夫,本以为可趁着夜色掩护逃出生天,怎料那齐佐轻功竟也了得,如附骨之疽紧随在后,甩之不脱,不免心中焦躁,京师地界可不比寻常州府,巡夜的兵马司、巡捕营,值更的总甲火夫不知有多少,要是倒霉撞上几批,引得众人围剿,再想逃脱可就难如登天了。

        心中分神,孟浪自然也就慌不择路,竟闷头扎进了一条死巷,待发觉时想要掉头已来不及,眼看着那年轻锦衣卫按刀缓缓逼近,孟浪心底顿时升起一股狠厉之气。

        “怎么着?”孟浪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气势,张牙舞爪道:“爷们敬你这身官衣儿,可不是怕了你,还没完了是吧?”

        齐佐不为所动,只道:“束手就擒还是拒捕动武?”

        孟浪嘿了一声,“小子,你这叫赶狗入穷巷,可别怪孟爷爷心狠。”

        齐佐正纳闷孟浪这个古怪比喻,见他突然探手入怀,道他要施什么歹毒暗器,忙凝神戒备,怎料他掏出来的竟是一个女人的红布肚兜。

        孟浪捧着肚兜深深嗅了一口,一脸陶醉痴迷状,教齐佐一通恶寒,皱眉道:“你打是不打,究竟搞什么古怪?”

        “来啦!”手中肚兜随手一丢,孟浪立刻猱身而上,一拳直取齐佐面门,这一招又快又狠,可谓神速如电。

        齐佐举刀横撩,孟浪拳到中途,身形一矮,倏然变招,两腿连环踢出,招式迅捷怪异,逼得齐佐连退数步。

        孟浪同打了鸡血般,得势不让人,拳打脚踢,招数密集如狂风暴雨,步步进逼,不给齐佐喘息之机。

        齐佐心中焦急,首次单独受命,若教脱了贼人,哪还有脸在锦衣卫中立足,这时孟浪左手掌刀斜劈,齐佐举刀横削,怎料这一掌乃是虚招,瘦小身形瞬间侧翻,右腿倏地踢出,捷如猿猴,正中齐佐刀柄,齐佐握持不住,绣春刀斜飞上天。

        一脚踢飞了齐佐的兵刃,孟浪心中暗喜,叫了一声“纳命来”,疾步抢入中宫,准备痛下杀手,了结这坏他好事的鹰爪孙。

        齐佐兵器脱手,不见慌张,两手翻转间各亮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反手握匕,贴着孟浪身形转了几转,身形飘忽,有如鬼魅。

        孟浪只觉霎时间双手手腕,两腿膝弯间猛然剧痛,身不由主前扑跪倒,齐佐闪身移步,已转至他身后,一手抓住他发髻,使孟浪脖颈扬起,另一手冰冷刀锋紧贴他的喉咙,寒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纳谁的命?”

        转眼间胜负倒转,对方出手奇快,招数刁钻诡异,简直匪夷所思,孟浪看着血流不止的双腕,手指已不听使唤,晓得手筋已被割断,亡魂大冒,失声叫道:“你敢杀我,我们门主不会放过你!”

        “宁不取?让他尽管来找我。”齐佐不屑冷笑。

        “不是他!”孟浪心忧齐佐突下杀手,几乎用吼道:“如今彩蝶门已然易主,可不是好惹的。”

        “哦?那就说说看。”齐佐道。

        为了保命,孟浪竹筒倒豆子一通详说,原来不久前彩蝶门发生一些变动,一个神秘人物自号“彩衣神君”的找上门来,亮出老门主信物玉蝴蝶,声称接管彩蝶门,门主宁不取为其武功折服,退位让贤,自居副门主。

        彩蝶门三十年来江河日下,人心离散,摧花斫柳宁不取只知躲在门中纳福,对四散天下为非作歹的门人弟子不闻不问,这也难怪,几百个淫贼窝在一处,大眼瞪小眼,只怕亢阳上升,一个个都能憋出病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孟浪一般,给个洞眼儿就能下鸟的。

        彩衣神君上任之后,立即重振门规,门中的一些厉害人物如通妙散人、大小不良等纷纷回来听命,有不从者都被他打得七窍流血而亡,彩蝶门大有重振声威之势。

        崔百里为宁不取亲传弟子,他死的消息传到门中,便是为了安抚宁不取,提高声望,彩衣神君也要彻查死因,派出已经成为亲信的孟浪负责此事,孟浪晓得自己得新门主信重,许多同门眼红不服,一心想将事情办得漂亮,怎料才一出手,就落入人家手中。

        说到这里孟浪也觉晦气,懊丧道:“那一个丧夫的寡妇,锦衣卫的官爷也分人把守,看来厂卫中人果然如江湖传闻一般,无所不在啊!”

        “本官没这许多闲工夫,是你们自己做事差了,”齐佐徐徐道:“既然要逼问口供,为何还要打草惊蛇地先盗走崔百里尸身?”

        “什么?盗尸?我没有啊!”孟浪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怒道:“他奶奶的,有人阴了老子,待老子回去后饶不了他们!”

        “你先能回去再说吧。”齐佐讥诮笑道:“只要能出了镇抚司,随你去哪儿。”

        孟浪晓得凭自己案底,进了诏狱便没命能出来,急声道:“官爷,咱们打个商量,放我一条生路,银钱方面好商量。”

        “职责所在,官和贼没得商量。”齐佐回得坚决,抓着孟浪发髻的手一松,拎着他后颈衣领喝道:“起来!跟我走!”

        孟浪两腿有伤,好不容易才借着齐佐之力站稳,扭身怨毒地看了这个擒他的锦衣卫一眼,同时也看清了他手中兵刃,一双短匕,连柄不过七寸,薄如蝉翼,形如蚱蜢,样式甚为奇特,似乎哪里听人说起过……

        孟浪心底疑窦丛生,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你不能抓我,我晓得你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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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镇抚司。

        钱宁走进签押房,齐佐便按捺不住心中雀跃迎了上来。

        “大人安好?”

        “嗯。”钱宁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公案坐下。

        “大人,卫帅那里可有什么吩咐?”齐佐小心试探。

        “没有。”钱宁头也不擡地说道。

        “关于属下擒杀彩蝶门淫贼孟浪,卫帅就没说上几句?”齐佐终究年轻,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个江湖淫贼,卫帅公务繁忙,哪有时间去理会,”钱宁勾了几份文书,随口应付,“还有,昨夜的事涉及命妇名节,卫帅嘱咐不得张扬。”

        齐佐一心想立个大功,没想落得这般结果,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钱宁擡眼,见手下人一脸失望落寞,浓眉一挑,“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不成?”

        “属下不敢。”齐佐显是口不对心。

        “还是不服气啊,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钱宁将文书扔到一边,看着齐佐道:“本官将差事派给你,本是看重你办事干练,想给你个历练立功的机会。”

        “谢大人栽培。”齐佐躬身道。

        “可你为甚只一个人去赵府蹲守?你手下那些校尉呢?”

        “这……”齐佐一时结舌,强颜道:“卑职一人能够料理,不必劳烦众弟兄。”

        “一人料理?那怎等得孟浪那厮钻进了万氏寝房你才发现?”钱宁将齐佐上报的文书扬起,一脸质问。

        齐佐神情有些难堪,讪讪道:“万幸护得赵夫人安全。”

        “你也知晓是万幸,那还敢撇下她孤身一人?!”钱宁拍桌喝道:“你就不曾想想,倘若贼人另有同伙,趁你离去时谋害赵夫人,本官如何向卫帅他老人家交待!”

        “卑职也是心急拿贼……”齐佐还想辩白。

        “一个小小淫贼,就算逃了最多无功,可若赵府遗孀有了闪失,我们南镇抚司的脸面可就被你丢得干净,”钱宁恨铁不成钢地指点着齐佐,“当时也不是没有万全之策,你若是多带几个手下,完全可以留人看顾,自去追贼,偏偏你贪图独占功劳,将赵夫人置之不顾,眼中可还有卫帅谕令?你记好了,上峰交办的事,只有一万,没有万一,一失可就万无啦!”

        齐佐听得一头冷汗,“大人教诲的是,卑职莽撞,做事欠妥。”

        “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在官场,更要有人帮衬,你这么干,让手下人怎么想,觉得你信不过他们?还是不想给他们分润功劳好处?无论怎么盘算,你这今后都不好再驾驭手下人了……”

        齐佐擦擦额头汗珠,“卑职知错,求大人指点迷津。”

        钱宁长吁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官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何尝不清楚,不过老想着吃独食,可干不好差事。”

        钱宁从公案下抽屉中取出一包碎银子,顺手丢给齐佐,“就说是击杀孟浪那厮的赏银,请你手下校尉去本司胡同喝上几杯,多拉拉交情,初来乍到的,别把事做绝了。”

        “不,这银子属下不能要,属下自己有。”齐佐忙将银子放回公案。

        “你一月俸禄才几个钱,这个月你不过了?”钱宁嗔目喝道。

        齐佐尴尬地将银子收起,心头感激万分,“大人恩情,卑职铭记五内。”

        “好好跟着本官办事,少不得你出人头地的一天,本官当年也是跟对了人,才坐到如今的位置上,”钱宁起身踱步到齐佐身前,拍着他肩头勉励道:“你也该多向卫帅他老人家学学,当年卫帅也不过你这般年纪,可从没亏待过手下,常用体己犒赏,那手笔真是……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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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宁没有说谎,丁大人今日确是公务繁忙,他可不光是管着锦衣卫这帮大爷,神机营内还有一摊子事要他操心。

        一大早带了随从赶赴神机营,离着营门老远,丁寿便遥遥望见泾阳伯神英、坐营提督太监孙洪领着各部将领早候在营门之外。

        丁寿急忙翻身下马,疾步迎了上去,“泾阳,孙公公,诸位何故在此?”

        “恭迎缇帅大驾。”神英微微欠身。

        “不敢。”丁寿连忙还礼,“卑职躲懒失职,营中戎务全累泾阳与各位费心操持,时时抱愧于心,怎敢再当如此厚待。”

        “丁大人统率锦衣卫,侦缉天下不法,责任深重,分身乏术,我等自能体谅。”孙洪笑着插言。

        “孙公公说的是,况老夫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营中事多得世显帮衬操劳,实也谈不上什么辛苦。”花花轿子人擡人,神英既承了丁寿人情,对丁寿安排进营的戚景通自也要大力推崇。

        “世显兄,辛苦了。”丁寿看着这位山东大汉,面上果有几分疲惫憔悴。

        戚景通叉手行了个军礼,“不敢,皆是卑职分内之事,只恐力所不及,辜负圣恩,愧对大人期许。”

        见戚景通官职虽升,仍未改其恭谨小心,丁寿含笑点头,“进去说。”

        “缇帅请。”神英侧身相让。

        丁寿也不再客气,与众人相偕而今。

        “今日正逢大操之日,演习走营布阵,大金吾有暇,不妨指点一二。”神英与丁寿打着商量。

        “不敢当,正要向泾阳请益讨教。”按明军团营操法,每五日之内,三日演习武艺,二日走阵,丁寿可是算着日子来的,自然不会错过三军操演,他也想看看,神机营训练进展究竟如何。

        各司将士早已准备完毕,此时将令传下,众军随着各队旗帜引领,于校场列队,望之旌旗猎猎,盔甲鲜明,颇有雄壮之威。

        点将台上,神英等俱提督官都入座,戚景通一身甲胄,上前行礼,“请大人示下。”

        “缇帅,您看……”神英询问之意明显。

        “泾阳,在这神机营中丁某也是您麾下将佐,您老不必客气。”丁寿谦和一笑,并不想插手指挥之事。

        “爵爷老于军伍,戎机娴熟,我等怎敢班门弄斧,就照您老的意思来吧。”孙洪也道。

        “既如此,老夫唐突了。”神英向二人点头致意,随意脸色一肃,“传令,以四门方营演三叠阵。”

        戚景通应声领命,于将台上挥舞令旗,校场内三军阵型随之变化,演变成一列列横队,各军步骑分成五部,摆成一个四面向外的空心方阵,中军居中,升起红黑青白黄五色令旗,全军戒备,听取号令。

        一声天鹅号响,三军齐声呐喊,响遏行云。

        先是红色令旗朝前点动,前军军旗随令旗指明方向挥动,各队、哨军旗随之点动,再一声喇叭响起,前军步鼓敲响。

        “咚、咚、咚……”鼓声缓慢平和,“沙沙……”阵中明军踩着鼓点声徐徐前进,每一鼓点前进十步,鼓声停止首队明军立足而定,随之后队越前队而出,超出六七步后同样立足不动,随之再后一队越众而出,每队间隔六七步距离,前队变后队,后队转前队,阵型严整,有条不紊。

        “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丁寿笑问神英。

        神英点头,“缇帅明鉴。”

        丁寿自得一笑,这是两军接战距离尚远,我军从容调度,保存体力的走阵之法。

        战鼓声倏响,鼓声急促,明军变走为跑,踊跃前冲,冲势虽急不乱,各部之间均以后队之兵冲出前队之前而止,作火器施放状,每队之间仍旧间隔六七步远。

        丁寿抚掌笑道:“这便是《书经》所谓”不愆于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丁大人果然文武双全,深谙兵书韬略。”神英赞道。

        “不敢当泾阳如此夸奖,与诸位世代簪缨的将门世家相比,在下不过一个门外汉尔。”丁寿自谦一句,随即指点着校场众军道:“两军相接,各队轮番前冲,左右交替而进,先和为正,后冲为奇,奇复为正,正复为奇,如环之循而不可穷,如圆石之转于千仞之山而不可御,此乃堂堂之阵,整整之旗,兵势如此,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两军对垒不是街头群架,严守阵型甚为重要,守住阵脚,临危不惧,非但可以以步当骑,待对方人困马乏时,甚至可以趁机反杀,反过来,即便事前结阵,以逸待劳,若趋前退后阵脚自乱,让敌人有机可乘,几千人被对方十几名骑兵飞龙骑脸,死者近半的战例也不是没有。

        “不想丁大人如此通晓兵机,初时刘公公任用缇帅管操神机营,奴婢还觉此举有欠考虑,如今看来,刘公公果然知人善任。”孙洪一脸钦佩,言出肺腑。

        “惭愧,丁某于演阵之法不过知些皮毛,贻笑方家了。”丁寿微笑谦辞,心中却道:妈的,一个迭阵法说出这么多道道来,还非要和四书五经扯上关系,也不知写兵书的人脑袋里搭错了哪根筋,要不是来之前做了番功课,少不得就要丢人现眼。

        “大金吾何必过谦,营中选军练兵,多由世显操持,营军短短时间振刷一新,戚将军功不可没,论及慧眼识才,缇帅与刘公公可谓一时瑜亮。”神英捋髯笑道。

        “老元戎过誉,丁某愧不敢当。”丁寿连忙推辞,台上几人客套谦让,校场中各军分别在五色五方旗的指引下变幻阵型,往来驰骋。

        日影稍昃,队伍演练已毕,戚景通台前复命。

        “世显辛苦啦。”丁寿喜逐颜开,诚然两军相较,成败因素甚多,排兵走阵只是其中之一,但无论哪朝哪代,任何强军无不是令行禁止,神机营今日表现知号令、明进退,至少已有几分劲旅气象。

        “标下职责所在,不敢称劳。”戚景通一如既往,并无丝毫得色。

        “你的职责尽到了,本官今日大开眼界,也该尽尽自己本分了。”丁寿与众人说笑道。

        按大明教练军士律,大营提督官每月二次赴团营会操,即便歇操之时,仍需十日一赴教场点视,身为管营号头,常操之后还要继续留营操练,丁寿履职以来,一个月总共没露几次面,可谓失职透顶,不过话说回来,让丁二爷将大半年的时间泡在军营中,整日盯着一群大老爷们练块儿,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况且丁寿也有自知之明,虽是读了王越所留的几本兵书,但充其量算个半吊子,对兵事战阵的了解远不如那些久经战阵的沙场宿将和从小耳濡目染的将门虎子,外行指挥内行,通常都不会出现好的结果,还不如交给专业的来干,当初举荐戚景通入神机营管操,便是看重了他的练兵之能。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丁寿要当甩手掌柜,他费了许多心思图谋神机营,可不是只甘心担着一份虚名,平时不露面,还要在神机营将士心中有好印象,依丁大人朴素的价值观来看,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把银子手把手交到别人手里了。

        神英等人一早在营门前迎候,自然知晓丁寿今日来意,此时面上仍有些不自然,“时候不早,大金吾不妨先用过饭,再做其他处置。”

        “这个……”丁寿犹豫不定。

        “爵爷所言不错,况且将士操演大半日,也到进饭之时,月粮发放,不必急于一时。”孙洪也跟着附和,唯有戚景通一言不发,单等丁寿之意而行。

        丁寿不好当面拂逆众人,点头道:“也好,那便让众军用饭吧,这饭食上可别亏待了他们。”

        神英颔首笑道:“缇帅放心,每名军士大米一升,热酒一斤,五十人分食一牛,断不会短了哪个。”

        丁寿曾在西北犒赏三军,晓得这是犒军常例,当下笑道:“肉不妨多给分上几斤,这酒能省便省吧,别到丁某发饷之时,哪个浑人撒起酒疯来,丁某可下不来台了。”

        众人哈哈大笑,神英道:“缇帅宽心,世显素来治军严厉,没有哪个丘八胆大包天营中闹事,敢捋你丁大人的虎须。”

        “哦?世显,不想你这忠厚人还有此铁腕,快与我细细分说。”

        “缇帅宴上再说不迟,若再迟上一会儿,营内那桌酒菜便该凉了。”神英劝道。

        “那就边走边说。”丁寿属人来疯的性子,此时来了兴致,可就不管许多,与神英、孙洪等招呼一声,就拉着戚景通下了将台。

        神英之子神周一直肃立在神英身后,此时见丁寿远去,忍不住蹙眉抱怨道:“以丁大人的官职,何苦执着逐个给兵卒发饷这等小事,费时费力,自跌身价!”

        “你懂得个屁!”对自家儿子,神英便没那许多顾忌客气,张嘴就爆了粗口,“你是从小锦衣玉食,手头从来没短过银子,自然不晓寻常兵士生活之艰难,养家之辛苦,待你困顿窘促时,有人雪中送炭,将银子交到你手,你能不感恩戴德,尽心报效?”

        “此事虽是繁琐麻烦,但又能耗费几日,几日之间尽收士卒军心,丁大人,静水流深啊!”神英感慨万千。

        “大金吾此举不但可收军心,爵爷当记得我等前任是因何去位的,”孙洪负手望着丁寿远去背影,淡淡道:“面对面将饷银交付军汉,还可避免各级官佐克扣盘剥,一石二鸟,高明啊!”

        “那丁大人要是知道了营内真实情形……”神周担忧地没敢继续说下去。

        神英摇头苦笑,扬着下巴示意丁寿所去方向,“不必我等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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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显的确练兵有方啊,那些军卒精气神明显比以往强上许多,你怎么做到的?”漫步营内,丁寿随口问道。

        “禀恩帅……”没了旁人在侧,戚景通恢复了以往称呼。

        丁寿挥手打断,“如今你我官职相当,不必再如此称呼。”

        “不管标下居于何官何职,恩帅就是恩帅,救命之恩,景通没齿不忘。”戚景通郑重道。

        见戚景通说得坚决,丁寿也不再强求,只听戚景通道:“说来无他,无非立军纪、明赏罚、甄良莠而已,太祖高皇帝于洪武六年定教练军士律,骑卒必善驰射及枪刀,步兵必善弓弩及火铳,且上至指挥,下至军卒,皆有考成之法,标下依律而行,时加比较而已。”

        “丁某果然没看错你,”丁寿满意点头,随即面色一沉,恨声道:“哼,早有定制?福英那些人却不知照法拣兵练将,一味喝兵血,吃空饷,着实可恶!!”

        “恩帅……”戚景通欲言又止。

        “世显有话但说无妨。”

        “标下请罪。”在丁寿目瞪口呆之中,戚景通撩甲跪倒。

        注:既然写到明军训练了,就多说几句,一家之言,大家将就着看,不感兴趣的直接跳过。

        笔者也是网文读者,经常看到一些小说中所谓“三日一操”、“五日一操”的说法,大都理解为这是古代军队缺乏训练,三天或五天才操练一次,也有网友说是指三天或五天一个训练周期等等,当年本人只是一个吃瓜群众,看这些议论也就是日常消遣,不求甚解,不过自己动笔写大明,就查阅了一些资料,仅供参考,欢迎指正。

        咱先说第一种看法,这说法也不能说是全错,因为《大明会典》中记载“成化元年,令大营提督官每月二次赴团营会操。每年二月十五日上操、五月十五日止。八月十五日上操、十一月十五日止。歇操之日,仍十日一赴教场点视”,由此看来,明军至少不是天天出操,夏季酷暑和冬季严寒应该属于歇操的日子,可所谓歇操是指训练不如春秋两季频繁,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天训练就都没有了,“正德八年奏准、提督各营、坐营准号头等官、于常操之后、俱令在营操练”,如果兵士不训练,那些官儿操练谁去。

        况且一些特殊情况,也会改变常例,增加出操频率,“兵部奏盗贼掠近郭,宜令京营官军不拘冬月五日轮操例,时常操练以备调用”(《明武宗实录》),看来因为天气原因,冬月的明军可能才是符合五日出一次操的。

        至于第二种看法,还是《大明会典》:“弘治十七年,定团营操法。每五日之内、二日走阵,三日演习武艺”,“嘉靖六年奏准:该操之时,提督官照常大操三日,坐营官小操二日”,这样看来,似乎符合五日一个训练周期的论点,问题是明军还有每天都训练队列走阵的呀,边军“每五日一大操,一日一小操。大操合一营人马而操之,始之以下营演阵……此则演习战阵之法也……其小操每日操两司人马……大操以立战阵之规,而小操以节军马之劳”(《曾襄愍公复套条议》),京营将士“总协大臣,每月以初一、初八、十五、二十三日,合操。其余二十六日,各营将官,分练各兵”,似乎这种看法也不全对。

        历史在发展,军事技术不断进步,操练体系也同样在不断完善改进,《大明会典》里的教练军士律是覆盖到全国的,明初无论在京还是地方卫所,都要轮班赴京御前试验,“军士中者受赏。不中者亦给钱六百文,为道里费”,至于军官就没这好运气了,手下军卒不达标到一定人数,自指挥使以下住俸降职,甚至面临发配的结局,“在京卫所发广西南宁、柳州守御。在外卫所,北方者发极南烟瘴地方,南方者发迤北极边卫分守御”,就是一省的最高军事长官都指挥使“所试军士、四分以上不中者,住俸一年。六分以上不中者,都指挥罢职”,在这样严格要求下,各地卫所肯定严抓训练考核,不敢放松。

        (按:只罚官不罚兵,浓浓的朱元璋风格)

        明中期嘉靖年间军屯败坏,屯兵大量逃亡,失去供养的卫所战兵的战斗力大幅下降,但训练的老底子还在,迭阵法立阵迎敌,倭寇同样占不到便宜,“今卫所之兵,所习者,不过迭阵法。迭阵法者,兵之正者也。今倭人跳梁轻捷,设伏用奇能为不败者,正兵也”,问题倭寇大多是散兵突袭,阵战所谓的拒马等等用不上,江南水网密布,稻田纵横,你想列阵也没处摆去,结果往往就是“欲以正兵应之未有不溃败也”。

        (《皇明经世文编(徐长谷文集)》)

        所谓名将,就是能够及时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唐顺之根据江南地形改良阵法,创立了五个人为单位的鸳鸯伍,戚继光又在此基础上设立了十二人为一队的鸳鸯阵应对倭寇,待北上之后,又重新调整编制,配备车营,同时编写兵书,传播自己的练兵之法,当然戚少保认为自己只是总结光大了前人的操练技术,并非创造,明军训练体系得以再次发展进步,并在之后的万历朝鲜战争中大放异彩。

        时间推至明末,此时的大明帝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熟悉明军作战方式的后金兴起,攻城略地,屡战屡胜,但也不是说此时的明军就是一触即溃的花架子,即便全面溃败的萨尔浒之战里也不乏有潘宗颜这样的亮点存在,明军失利后依然能“即退至前夜驻军之壕内,列四方阵,营周围掘壕三层,壕外密布骑兵一层,前列枪炮一排,其马兵后之壕沟外,列三排重枪炮,枪炮手皆下马坐待。其三道壕内,众军皆下马整队以待”(《满文老档》,天命四年三月),算得上有板有眼,颇有可取之处。

        再之后无论是皮岛之战还是崇祯十三年的松锦大战,明军从将领到士兵战场表现和战斗意志也都可圈可点,与清军打得有来有往,互有胜败,清军赢得绝非一帆风顺,尽管清初史料讳败言胜,隐瞒伤亡,但从一些资料和满洲丁口变化中仍可窥一斑。

        (《崇祯十三年辽东战守明档选》、《满文老档》)

        一场战役的胜败军队训练是重要因素,但一个王朝的灭亡却不能全部归咎于兵事,大明传国二百余年,体制僵化,积重难返,再赶上天灾人祸,朝中忙于党争扯皮,练出再多的精兵良将和新式火器也只是给对手送菜,反观后金政权,既有在小冰河的气候条件下极力拓展生存空间的必要,奠定辽东胜局后已然攻守倒转,统治者尽管在内部争权斗争中手段血腥酷烈,但能快速有效整合一致对外,针对明军战术武器变化及时调整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明亡清兴,有其偶然,但清军能入主中原,马踏江南,也绝非全靠运气。

        其实不光是明军,秦汉唐宋,两千年来中国自有一套军事操练体系,不断积累发展,从没断绝,相比同时期的欧洲,那才叫几乎没有军事操练。“很稀奇,在15世纪末之前,很少有人提到有过这种形式的操练”(Michael Prestwich《剑桥中世纪战争百科全书》),中世纪以来的军事规程中从来没有提到过集体操练这回事,直到15世纪晚期才有,是由勃艮第人开始的,要不是西西里十字弓手的出现,集体操练可能要推迟到11世纪。(Rogers,Soldiers“Lives,68–69)直到文艺复兴,欧洲才重新捡起了古希腊的操练制度,纳入常规,于16世纪中期开始推行,并对此”操练的革命“津津乐道。

        说到明末,这是穿越者的重灾区,单穿群穿混合穿,卫星轮船带仓库,单说群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那么一些人,认为一群废柴白领,军事素养来源网上吹水,训练水平仅限在校军训,戴头盔穿着防刺服,拎着棒球棍,踢着正步就能去平推明军,甚至任何一支古代军队,不得不佩服这种想法,也不知这些能人和梁静茹到底有多熟,古人和今人比较,缺的是见识,不是智力,少的是营养,不是体能。

        古代军队中的旗帜金鼓号令,相当繁复,不是简单的归结于击鼓而进,鸣金而退,不同音色的号角声表示不同的命令,士兵还要根据命令及时作出反应,能达到这些的人,智力能差到哪儿去?

        何况古代还有军法来帮他们加深理解。

        笔者参加军训时曾看到一位同学,被单拎出列,十几遍下来一个归队的动作都没做明白,最后是逼得教官认命,这位同学如果放在古代军队中,挨一顿棒子炖肉都是轻的,如戚家军那般军法严厉的,直接就是一刀过来,那些只踢了几天正步走个分列式,喊了几声口号的大能们,哪来的自信能跟这种古代军队放对。

        你也可以说我们打的明军都是卫所兵,一帮吃不上饭的农民,面黄肌瘦,体力不行,那可以试试到农田里插几天秧子,或者到工地搬几天砖,看先累趴下的是哪位,而且明军将领也不是傻子,有谁放着战兵不带,非领一群屯田兵出征的,连大明那些监军公公们都知道“役占健卒置于标下”,那些需要临战搏命的指挥千户们,不知道带些真正能打的士兵参加战斗,是嫌自己活得长,急着给对方送人头么!

        再则明军也不是没肉吃,宋代《武经总要》里有驻防时平日额外口粮配付“牛一头食之,五十人可一日”的记载,明代《武备志》可以看出明军是继承了宋朝的军粮配给制,再则吕坤《实政录》里也提到明军每十日得到酒肉各一斤,所以不用替人操心营养不良的事了。

        一句话,封建军队的训练强度和组织能力肯定不能和现代军队媲美,但也不是异想天开的宅男废柴们可以任意蹂躏刷经验的对象。

        想想连只鸡都没杀过的现代人,开着正步迎面撞上排着整齐队列,整日练习武艺就琢磨怎么用人头立功的古代军人,你说你知道历史进程,你懂函数,你会解微积分,哪怕你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都没屁用,九成九是被对方打出屎来。